付清欢很清楚,光凭王琰自己,是设不了什么七煞锁魂阵的,正当她准备询问王琰,究竟是谁一直暗中设套,又教会她这些恶毒的法门时,她忽然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自己往前一推。
周围的空气顿时冷得几乎冻结起来。
“魑魅魍魉魈魃魋这七煞困守,夜夜对拘留在法阵内的亡魂进行噬心摧残,直至魂魄飞散,我是生魂,你是亡魂,这阵法对你的作用要大的多,我反正也是要死的,但是我要死在你的后面,看着你在痛苦中消亡!”
王琰话音刚落,付清欢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扎进了自己肩膀,她随即伸手捂住肩头,却分明什么也感觉不到,蚀骨的痛楚从那一点蔓延开来,她还未来得及替自己解除这一块的痛楚,令一道尖锐的刺痛又扎入了她的腿间,付清欢咬着牙没让自己倒下来,另一条腿也被痛楚淹没。
扑通一声,付清欢双膝跪了下来,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,却仿佛有千万根钢钉接连扎进她的体内!
孩子!
付清欢的衣衫已然被汗水浸透,她艰难地让自己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“我求你,求你解除这个阵法,”付清欢觉得说每一个字都变得无比艰难,“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,包括永远不见封隐。”
王琰自己也是脸色惨白,却犹然冷笑着,“你以为你不见隐哥哥,他就不会再去找你吗?我说过,我永远都是最了解隐哥哥的那个人。何况你现在向我求饶也晚了,因为七煞锁魂阵一旦开启,就无法中止。不过你可以放心,你死了之后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,因为我马上便会来找你……哦不对,我差点儿忘了,你是灰飞烟灭,而不是死,所以你连上黄泉的资格都没有,这样的结局对你来说,是不是最合适的,哈哈哈哈……”
王琰的笑声愈发癫狂,也愈发小声。
付清欢的魂魄在受侵蚀之时,她自己的生命力也在一点点消散。
但是正如她自己所说,她所承受的无非一死,而付清欢将要面对的,是永生永世的消失。
付清欢蓦然后悔起来,剧烈的痛楚让她眼角流下了泪。她无比痛恨起自己先前的决定,她猜到对方会下狠手,但是没有料到王琰抱了同归于尽的心思。
她的孩子,应该还没有成形……应该也感觉不到痛楚吧?这样也好,如果她真要和红玉一样,怀了六个月大的孩子再流产,那对孩子来说也是莫大的折磨……
幸好,幸好她的孩子还小……
付清欢顿时泪如雨下。
她单手颤巍巍地抚上感觉疼痛的地方,却摸不到任何的伤口……付清欢双眼却又是一亮,朝着王琰声音传来的方向高声道,“是不是这阵法只能吞噬人的魂魄,却不会损伤肉身?”
“是又如何,”王琰只觉得莫名其妙,“你魂魄都没了,肉身自然也就死了,还要那个躯体做什么。”
付清欢闻言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,只要封隐在自己的灵魂完全消失之前救出自己的,那她腹中的生命就还有存活的希望,哪怕她只剩一口气成了植物人,只要孩子能够幸存下来,那就是好的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王琰注意到付清欢脸上那一丝极淡的笑意,“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,你是在期望隐哥哥来救你吗?不要痴心妄想了,就算隐哥哥知道你在这里,他也进不了这个阵法,这里只会有你我两个人。”
“我只是在笑,你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能醒悟,”付清欢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,“你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一个完全不爱你的人,你赔上了所有,却仍旧一无所得。而我什么都没有做,便轻易得到了封隐的心。哪怕我灰飞烟灭,他也会永远记得你,而你,就算被记着,也是被他怨恨一辈子。”
王琰闻言,纤弱的身子晃了一晃,脸色更是白得如同鬼魅一般。
“是么?不过只要隐哥哥能够记我一辈子,是爱是恨又有何分别?等到下辈子他忘了现在这些事,我可以找到他,接近他,让他对我动心,但是你,永远没有机会了。”
付清欢忽然想起封隐出门时,在她额头上落下的那一记浅吻。
她不想让王琰看到自己的泪水,但是想到封隐,她就忍不住想流泪。
他们好不容易才冰释前嫌,好不容易才决定一起过一辈子,好不容易,她在这一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感情……
如今这一切都将消失。
又或许,这一切本来就不属于她,而是属于那个与自己同名,又不知魂归何处的女子。她偷来了别人的幸福,却还是没能守住。
“我要多久才会灰飞烟灭?”付清欢咬着牙看向王琰,“你不如索性给我个痛快。”
“给你痛快?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,这七煞锁魂阵会用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分食你的亡魂,你若要怪,就怪自己不识好歹,死了还不安安分分入轮回,非要来和我抢我的隐哥哥。如果你没有出现,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。”
四十九个时辰……付清欢在心里默默祈祷封隐能在四天之内找到自己。
想到这里,付清欢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,尽可能地让自己站起来,一点点往后挪,沿着这鹅卵石路,她就应该能回到御花园的入口。
“不用白费心思,”王琰见她挣扎,又是冷冷一笑,“阵法开启之后,这个阵就是和外面完全隔绝起来的,不管你怎么跑,都像鬼打墙一般在原地打转,你也不用指望外面的人能救你,因为他们在外面,是看不到这里的。”
看不到?!付清欢的心猛然一沉。
双脚似有千斤重,付清欢整个人往地上一倒,一阵刺痛当胸穿过。
“啊——”
*
“既然诸位坚持,那本王自当接此重任。本王自当励志成为一代明君,匡扶社稷,造福百姓。”封隐神情肃穆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。
周允见状头一个跪下来,高声喊了一句“吾皇万岁万万岁!”
其余人见状分分跟随,坐在最角落的季明禹却纹丝不动,冷冷地看向首位的封隐,以及他左边的封决。
“宗亲们明日才能抵达,各位大人这样便拥戴隐王为新皇,是否于理不合?何况皇上的死因可疑,你们还没弄清事实,就这样自作主张,就不怕对不起皇上的在天之灵吗?!”
封隐的脸色微微一白,季明禹以为他是听了自己的话所以感到心虚,下一秒却见封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,咳得一旁的封决都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背。
封隐勉强止住了咳嗽,抚了抚胸口后目光从容地看向季明禹,心里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。“季大人说得不错,皇上的事应该彻查,所以这件事,就交由大理寺了,还请季大人查个明白。”
季明禹本以为自己会被罢官或者驱逐,没想到封隐却说出这么一番话,心里不觉一愣,但想到封隐可能借机栽赃陷害自己,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。
“下官必当秉公办事。”
封隐听他并未称臣却也没多加理会,而且把目光放到一边的封决身上,“另丞相与兵部尚书两职从缺,既然秦家军既已并入天策军,便请肃王暂代兵部尚书之职。”
“是。”封决颜色淡淡,这是他和封隐一开始就商量好的,只要兵权在他的手里,封隐就没办法胡作非为。
原本几个不服封隐的老臣脸色立刻就缓了一些。
“至于丞相一职,”封隐话语一顿,目光扫过几个面露希望的大臣,“就由原御前伴读何源何大人担任。”
众人哗然,原本先前撺掇封隐篡位的几个大臣立马就不满了起来。
“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些?何大人当官不过月余,就让他统领百官,万一出了什么差池……”
“出了差池,当然就是诸位共同的责任,”封隐微微勾唇,狭长的双目紧紧盯着发言的大臣,“丞相本就当与百官频繁交流,何大人新官上任经验不足,诸位大人当然是要尽心帮忙。从前王兆担任丞相,却有不臣之心,诸位大人自然难辞其咎,所以本王如今给诸位大人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,诸位大人是不是应该好好把握?”
“皇上说的是,”那大臣的声音有些抖,“臣等必当尽心协助丞相,辅佐皇上。”
封隐眼角挑起一丝冰冷的笑意。
那些贪赃枉法惯了的大臣察觉出封隐的变化,冷汗全都浸透了内衫。
“那何大人呢?”封隐看向右手边的何源。
“臣必当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。”何源伤势未愈,脸色发白,但说话人就是铿锵有力。
封隐满意地点了点头,正准备说几句收场的话,结果刚一张口,便更加剧烈地咳嗽起来!
封隐一手扶住面前的桌子,只觉得咳得心肝剧颤,刚接过封决递过来的帕子,就从嘴里喷出了一口血!
众人看到帕子上的一片血红,脸色皆是骇然!
“去叫太医……”封决还没说完,便看到封隐忽然从一旁充了出去,拉开了御书房的大门,足尖一点,便从最上面的一阶飞跃到了最下面。
“王爷。”玄武见封隐出来,立马迎了上去,却见他嘴角带血,心里不觉一惊。
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,王妃呢?”封隐的面色沉郁,俊美深邃的的五官透着修罗一般的狠厉。
玄武把之前的事情简要地告诉了他。
封隐不再多言,随即以最快的速度,来到了御花园门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