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厅内顿时静得落针闻声。
片刻后,封隐轻笑一声,“怎么,连你一个外人,都对皇位起了兴趣?”
“隐王怎么知道,我在外人?”颜玉卿也仍旧是一脸笑意,“难道说这天底下除了两位王爷,就没有别的封家人了?”
“难不成你是想告诉我,你是我那些平日无所作为的宗亲的后人,只不过不甘与其一同庸庸碌碌,所以离经叛道去当了玄机阁的阁主?”
“隐王可真能想,”颜玉卿往前走了几步,把手上带着钥匙的箱子往桌上一放,“我和皇上可是同辈。”
封隐脸色微变。
付清欢在一边听得皱眉,“你想好了?”
封隐闻言又转头去看她,“你知道他的身份?”
“我究竟是谁,王爷只需要问问王妃就可以了。”颜玉卿把手按在箱子上。
“他是昔日大皇子的嫡子,”付清欢顿了顿,“大皇子被抄家之前,被送出了府邸。”
“现在王爷可以给我答案了?”颜玉卿微微眯起眼,笑容中少了一分漫不经心。
“这不过是你自己所说,本王凭什么相信你?”封隐看着他手掌下的箱子,眼中染上几分深意,“这种事情非同小可,更何况你还自称是我大哥的儿子,难道你不知道我大哥昔日为何而死吗?”
“我当然知道,”颜玉卿笑容一冷,“我父亲是为隐王而死。隐王给了父亲安了个致死的罪名,我全家被抄,隐王便离皇位更近了一步。”
厅内都是心腹,封隐并不介意左右听到这些话,但是他心里还是不由有些不舒服,“这些话,你是哪里听来的?”
“自然是知情者那里听来的。”
“苏笑生?”
“王爷也知道,他知道不少事情,”颜玉卿没有否认,“我知道隐王现在如今想和肃王修好关系,但是若是肃王知道,一开始先帝安排的辅国亲王是二皇子,而非三皇子,他心里会作何想法?”
“如果你要借那遗诏上的一横来挑拨,未免太不够聪明,”事情说穿之后,封隐反而从容了不少,“我二哥不是那种会一味计较以前的人。”
“那如果他知道,是隐王在先帝的膳食中动了手脚,让先帝过早驾崩,他还是不会计较吗?”颜玉卿直直地看着那一双蓝眸,“隐王不要这么看着我,我没有什么报仇的想法,毕竟我父亲当年有错在先,而且我这人也喜欢向前看。只不过肃王是不是真的如隐王所说,不顾隐王弑君弑父的罪行,与隐王爷站在一起,那我就不得而知了。”
“那你便去说,”封隐又重新慢条斯理地用饭,还不忘往付清欢碗里夹了一筷子,“看你能掀起什么样的风浪,而且这箱子,你今天一定得留下。”
封隐话音刚落,几名守卫便从门口围了进来,把颜玉卿堵在了中间,玄武也把手放上了腰间的佩剑。
颜玉卿立马就苦了脸,换上平日惯用的语调,“隐王真是无情,这是准备要灭口吗?”
付清欢有些听不进去了,“他本来就不准备夺位,你何必来这里多此一举?”
“小清欢啊,你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,”颜玉卿摇了摇头,“他说不要,你就当真以为他不要了?何况连肃王都在这种时候起了称帝的心思,隐王又怎么会袖手旁观?听说天策军马上就要被打发会南疆了,但是肃王却要留在陵安,谁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?隐王现在,应该已经有所行动了吧?”
付清欢闻言心中滞,她先前面见封决,的确是感受到他想要当皇帝的意思。
封昊轩死了,封隐和封决看似同仇敌忾,实际上还是都在为自己谋划。
颜玉卿有一句话说的很对,连封决都有意称帝了,封隐怎么可能真的不为之所动,何况封昊轩都已经死了,就算不是封隐动的手,那也是替封隐除去了一个障碍。
封隐的眉头又重新锁了起来。
“你瞧,隐王答不上话来了。”颜玉卿叹了口气,“所以说嘛……”
“可以了,”付清欢打断了他,“以前的事情都已经翻过去了,你不用一直拿出来说。他现在是怎样的人,我心里也清楚。”
“那隐王究竟是答应呢,还是不答应?”
“不答应,”封隐斩钉截铁说道,“这箱子和钥匙,也一定要被留下来,你要和箱子一起留吗?”
“还是这么难对付,”颜玉卿摇了摇头,“真是叫人苦恼,幸好这箱子和钥匙,我都藏了起来,这并不是真货。”
“那好办,你人留下啦,那箱子和钥匙自然也会跟着被找出来。”
“你想抓我?”颜玉卿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伤心,“我真是错看你了啊,让小清欢和你在一起真是让人不放心……”
“滚。”封隐冷冷地吐出一个字。
“那看来王爷还需要再好好考虑,我先滚了,隐王再会。”颜玉卿说完便足尖点地,直接从厅内飞了出去。
封隐直接把桌上的假箱子挥落在地上。
“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?”封隐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善。
“对,所以你现在是准备向我问罪吗?”付清欢脸色一冷。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”封隐的态度随即软了下来,“我只是想说,以后你有什么事情,可以先和我商量。”
封隐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,付清欢自然也不好斤斤计较,“我没有告诉你,只是我一开始不知道他有这个决心,而且颜玉卿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。你瞒着我做点别的事情,我也不想追究,我现在想要努力信任你,请你也不要对我产生怀疑。”
她现在就怕封隐跟自己翻脸。
再来一次,她说什么都不要留下来了。
她听到封隐轻轻地叹了口气,随后也不管吃到一半的饭菜,直接拉起了她的手,带着她离开了前厅。
“我跟你讲这些天的事情,原原本本一点不落地告诉你,”封隐只觉得室内的气氛压抑,而他现在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氛围,“你有什么想问的,尽管问,我不会再有丝毫隐瞒。”
封隐的话里带着几分示好的味道,付清欢就是想气也气不起来了。
“刚刚颜玉卿说,你背着我做的事情,是什么事情?”
“我只不过是让人去严查苏笑生,明华殿起火跟他多半有关,我只是想弄清楚事实。不然要是有心人散布谣言,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害死了皇上,我将百口莫辩。其实我被人污蔑倒是无关紧要,只不过自南疆引兵一事与你有关,我不想你因为我而背负骂名。”
付清欢听着他说这番话,心里不由微微一暖。
“全天下的人误我辱我,我都无所谓,因为我本身就不是什么善人,但是你不同,”封隐带着她走近凉亭,亭子的三面都被挂上了防风的帘子,只有一面能让月光透进来,“世人若是敢毁你谤你,我会不惜坐实自己妖怪的骂名,将那些人通通屠尽。”
“你不是妖怪,”封隐听不得这两个字,付清欢也听不得,这个耻辱的印记是封隐心头一根刺,也是她讳忌的一个词,“你的血蛊总有办法能够解决,等到有了机会,我们一同去千兰,那边的人对这方面总是精通些,到时候让他们帮忙想办法就好了。就算没有办法永久解除也无妨,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“是我过去看不清。”
封隐说完轻轻捧起她的脸,吻上她柔嫩的唇。
是他看不清,被仇恨与名利蒙蔽了眼,差点丢失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人。
一吻闭,付清欢轻喘着往后退了退,“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,同肃王还有颜玉卿竞争皇位吗?”
“说实话,那皇位如今我已经不想要了,”封隐坦然道,“我宁可把这个皇帝让我二哥来坐,也不能让颜玉卿如意。”
“为什么?”付清欢并不怀疑颜玉卿的能力与人品,而封决不善朝政,若是要改从军为从政,他做得也未必会比颜玉卿好,“是因为他是大皇子的儿子么?”
“一半如此,”封隐敛眉道,“要是让他登基,就必须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,那他势必会为我大哥平反,到时候隐王府仍旧是要背负骂名。何况他颜玉卿现在和苏笑生走得太近了,苏笑生这个人我不得不防,他在被北陵潜伏太久根基太深。若是为千兰培植势力,那他背后也一定有不少千兰人。他现在替颜玉卿做事,不可能不求回报,我不能保证颜玉卿是不是会为了皇位,跟苏笑生进行什么交易。”
付清欢没有答话,这些事情她懂得并不多,但是封隐说得并没有错,从二十多年前开始,苏笑生的人便已经渗透进了北陵王室的内部,那么他这些年编织的情报网想必十分庞大,这种类似于间谍的组织对于北陵来说,威胁实在太大了。
“我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,”付清欢低声说道,“而且这种预感很强烈……”
付清欢话刚刚说完,便听到了一个由远及近的哭喊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