付清欢愣了愣,随后把头转向声音的来源,“苏先生?”
“我先前就和你说过,不要与封隐一伍,”苏笑生边说边走到付清欢身旁,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,“但是你不愿听我的,非要喝他的迷汤,而今让自己身心俱疲。”
付清欢没有反驳。
“现在走还来得及,”苏笑生顿了顿,“我已经让人把你的事情拿去向女王报信了,你可以回千兰,继承你母亲名下的封地,裹上安逸的生活。”
“我安逸不了了,”付清欢摇头,“我也不想回去,就算我要离开封隐,去的地方也不会是王宫。”
她真是受够了这其中的争斗,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聪明的,结果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。
“你很能干,千兰需要你。”
“我如今只是一个走路都要人搀着的瞎子。”付清欢自嘲地笑了笑,“我走到今天这一步,都是我咎由自取,怪不得别人。”
“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个如此消极的人?”苏笑生有些不悦,“二皇女的女儿,应当是像她那样坚强而果敢的。”
“苏先生喜欢我母亲吧,”付清欢仍旧是保持着跪着的姿势,“我看得出来,苏先生对我母亲的用心。我母亲当年坚决和我父亲在一起,想必也遇到了重重的阻力,但是她最后还是得偿所愿了。纵然我父亲英年早逝,她也过早香消玉殒,但是她的人生是她选择的,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。但是我和我母亲不同,我所托非人。”
“所以你要敢于面对自己的错误。”
付清欢勾了勾唇,不置可否,“苏先生可有兴趣和我讲讲,关于我母亲的一些事情。”
“关于什么?”
“关于她和我父亲的事情,”付清欢顿了顿,“说这些虽然可能会让您觉得有些不舒服,但是我实在是很想听。”
“你的父亲是巫族的第一琴师纪扬,”苏先生回忆道,“琴技号称天下无双,那年纪扬来到千兰宫中献艺,当时身边还有个弟弟叫做纪樊,素有巫族第一美男之称。那兄弟两人在宴中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,你母亲,或许便在那个时候喜欢上他的。
我不知道他们何时私定了终生,只是后来纪氏兄弟要回巫族,你母亲便不顾一切要跟着他。当时的女王,也就是你的祖母大发雷霆,把你的母亲关在寝宫中,她在房内连着两日滴水未进,女王只得把她放了出来,成全了他们的婚事。
你的父亲不愿留在千兰,你母亲便跟着他去了千兰。结果只过了四年,你父亲便因病去世了。而后千兰对巫族出兵,女王多次向你母亲下通牒,让她速回千兰,她却无动于衷。伐巫族,我是统帅三军的将领,临行前就让人去给你母亲带信,她却没有任何回应。
等千兰的人马到了巫族,却发现巫族已然成为一片火海。没有人知道那场火因何而起,你母亲的尸首,也是在你父亲的墓边被发现的。”
付清欢听着苏笑生说完所有的事情,嘴边不禁露出一丝微笑,“如果我和我母亲一样幸运,能够遇上对的人,那早死晚死又有什么要紧。”
“我说了,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。”
“我不走,”付清欢摇头,随后对着面前的佛像,在重重地磕了个头,“我要留下来,弥补我所犯下的过失。”
苏笑生有些诧异,“你想怎么做?”
“我只是想每日都来这座佛堂,为那些死去的将士祈福罢了,我还能怎么做。”付清欢的声音有些无奈。
“你可以阻挠封隐当上皇帝。”苏笑生说道。
“不,”付清欢仍旧是摇头,“我不会做那些事情,我不想再卷进这些复杂的纷争当众。”
“你只是还没有想通罢了,”苏笑生抬头看了看慈眉善目的佛像,“求神不如求己,你很快就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。”
“你想做点什么?”付清欢心里清楚,苏笑生特意来到这里,不可能只是为了找她叙旧。
“我想颜玉卿上位,”苏笑生直言不讳道,“封昊轩的皇帝已经当得名存实亡,封决无心皇位,颜玉卿又是大皇子之后,我要扶持的人自然也是他。”
“颜玉卿不会想当皇帝的。”
“你总是自以为了解别人,”苏笑生一字一顿道,“他已经答应了。”
付清欢有些不敢置信,那个放浪不羁,没心没肺的颜玉卿,居然真的对皇位有想法?看来封隐说的不错,这天下没有不想当皇帝的皇子,有的只是不懂站队的臣子。
“当然,你大可把我的话转述给封隐听,如果你还是向着他的话。”苏笑生激道。
付清欢没有吭声,只是从蒲团上站了起来,“我要回去了。”
“这是我的信物,”苏笑生从手中拿出一块桃木的令牌,放到付清欢手中,要找我,便把这个令牌给陵安城任何一间客栈的掌柜。
付清欢沉默着收好令牌。
“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想清楚。”苏笑生临走前说道。
付清欢也没再搭理他,她不会再助纣为虐,但是更不会帮着别人来对付封隐。
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,颜玉卿居然真的愿意当皇帝。
“仁慈的神,请告诉我,到底谁才能做一个真正不屈从名利的人。”
佛像自然不会回答她。
礼完佛,付清欢一走出佛堂,马车便被人拦了下来,付清欢让晚晴去看,拉人原来是多日不见的云笺。
云笺发现付清欢的眼睛瞎了,有些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,“我来到这里,就是想问问我夫君的情况。他已经连着半个月没有回家,我很是担心。”
付清欢犹豫了半晌,总算决定把事实告诉云笺,云笺眼中随即闪过一丝了然,“这个情况我原先便已经猜到了。”
“你们都看得分明,就我想不明白。”付清欢自嘲道,“云笺姑娘放心,我用我的性命向你担保,何生一定会安然无恙地跟你回家。”
“云笺信得过王妃,”云笺顿了顿,“那我这就回陵安了,王妃有什么消息,还请据实相告。”
付清欢应了下来,随即准备重新上马车离开,不料云笺又叫住了她,“不如王妃暂且收我当隐王妃的下人吧?”
“这不合适,”付清欢摇了摇头,“隐王认得你,而且那会委屈你。云笺姑娘不要心急,何生一定会没事的。”
云笺只得点头。
而她所说的何生,此刻就坐在御书房中,跟着封昊轩盘腿坐在地上,身下还点了一个软垫,身边是散落成一堆的奏折。
那些原本都是秦宗凯在软禁他期间写给他的,字字血泪,告诉他自己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除去封隐,还在奏折中一一列举封隐的野心,绕他务必小心提防。
他当时把这些奏折当笑话,而今这些奏折却似乎都把他当成了笑话。
是他的错,他没有给秦宗凯解释的机会。每多看一次,他心中的痛苦与愧疚便会加重一分。
他从封隐那里学了不少东西,却唯独学不来他的心狠手辣,不留余地,这事他永远都做不到的事情。
封昊轩满脸都是泪痕,连奏折的纸张还有水渍,所有的下人都被他赶了出去,之留下何源一个人陪在他边上看这些过期的奏折。
“先前你总是劝朕看看这些奏折,朕没听你,如今落到如此田地。”封昊轩有些虚弱地往边上一倒,顺势倒在了何源身上。
何源看着封昊轩稚嫩的脸庞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
“皇上不要过早下定论,肃王爷还在宫中,若是隐王还有异心,肃王自然也不会放过他。这是两位王爷之间的争斗,皇上稍安勿躁,不要过分悲观。”
“朕自己把江山送了出去,爱卿要是要追随别人,我也无话可说。”
这个时候的封昊轩流露出这个年纪应有的心思———对别人充满了依赖。
“臣说了,臣誓死效忠皇上一人。”何源看着他封昊轩这个样子,觉得有些心疼。
“那你家中的娇妻该怎么办,这些事情都会牵涉到家人。”
“忠义不能两全。”他背负得哪里比得上封昊轩。
“所以说,爱卿的意思是,朕比爱卿的妻子更为重要?”
何源点了点头,一时间没有想到封昊轩问话的用意,等到回过神,封昊轩整个人都已经贴了上来,还试图去吻他的唇!
何源大惊讶,伸手便要去推开封昊轩,又唯恐伤了他,结果封昊轩便变本加厉,趁着御书房内没有别人,便坚持要去吻何源。
何源这才明白,为何封昊轩会说他不爱女人。
只是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,他真的没有想到,封昊轩的举动让他有些措手不及。
封昊轩见何源推开自己,忽然就大怒地站了起来,走到书岸边,拿着镇纸就往何源身上砸,何源虽说只被砸中了手臂,但是同感依然能够分明体会道。
镇纸摔在地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。
御书房的门随即被打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