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昊轩随即忍俊不禁。“然后呢?”
“随后那女子说让丫鬟给我补鞋,臣想结交那位女子,便大方应了下来,承诺以一自创琴谱相赠,作为补鞋之谢。一问才知那女子便是红袖阁久负盛名的云笺姑娘,虽居于青楼,但出淤泥而不染,心里便多生了几分敬意。臣回家之后,便取了琴谱让人帮忙送去,不料第二天一早,云笺姑娘便捧着一双簇新的冬鞋在寒舍外等候,说是感激我赠与她那本琴谱,以后有不懂之处,会经常向臣讨教。如此一来二去,臣便将云笺姑娘视作了红颜知己。
“但是那肖鹏流连声色,垂涎于云笺,多次想将其收入府中而不可得。云笺同我倾诉之后,我们二人便准备筹钱替她赎身。但云笺是红袖阁的招牌,那鸨子又怎可轻易放她走。赎身之事谈了多次也没成,随后便有了州官陷害,王妃营救之事。”
封昊轩闻言默了默,“云笺姑娘清高自守,隐王妃也是个奇女子。”
“臣深以为是,”何源颔首,“若无隐王妃,便无臣之今日。”
“只是隐王府,朕同样不得不防,但眼下朕能够依仗的,也只有那个让人无法看透的三皇叔了。”封昊轩摇了摇头,苦笑了一下,“怎么兜兜转转又绕回这个话题了,不说,不说。朕听爱情与令夫人的感情也算曲折,朕后宫佳丽无数,多半还比朕年长,朕却只册封了两人,还是在三皇叔的授意之下,兴许是朕还小,不懂情路坎坷。又或许等朕岁数再大些,也还是不懂。”
“皇上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,”何源微笑道,“何况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情路可以坎坷。皇上宠命优渥,乃天命之子,又何必去为这些俗事犯愁。”
“这是俗事,可朕其实也就一介凡人。”封昊轩顿了顿,脑海里忽然跃过一个纤细曼妙的身影。
何源见状知其意,“皇上想到了谁?”
“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,”封昊轩远眺花园,“王兆想方设法要把小女儿嫁进宫里,后来却没了动静,只说是那女人体弱多病,怕冲了皇气。他越这么说,朕却更想把那个女人接进宫里,先前宫宴,朕便看出来王家对那个庶女,远远不如朝云殿那位尊贵的公主。”
“于是皇上便动了怜香惜玉的念头。”
“或许只是朕多想了,先皇为了一个颜妃,闹出了那么多的事情,可见一个明君不应该为后宫的琐事所困。”封昊轩刚刚说完,便听到了一串年轻女子的笑语声。
来的不是别人,正是封昊轩那仅有的两个有名分的妃子,那两名女子有说有笑,看样子也是来赏梅的。
只不过外头都是守卫,想必那两人应该已经知道封昊轩在里头的事情。
“臣妾见过皇上。”两个娇滴滴地美人上前来行礼,何源随即绕到封昊轩身后低下了头。
“起来吧。”封昊轩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匆匆扫过,“来看花?”
“是。”两个宫妃有些紧张,毕竟封昊轩极少与她们交流。
“那你们便看吧。”封昊轩抬脚便走,何源连忙跟上,留下那两名宫妃错愕而失落地面面相觑。
劲风吹过,那龙游梅重叠的白色花瓣被吹落了少许,落在了干燥松软的泥土上。
何源没有多说,毕竟这是封昊轩的私事。这个少年天子满心抱负,但是有时做事时却有些任性,像个赌气的稚童。
封昊轩自己却先解释了,“她们故意的,她们知道朕在这里,还故意进来。”
“可是那也无可厚非。”
“她们虚荣,我最讨厌虚荣的人,比方那些攀附权贵的考生,还有这些献媚的妃子。所以不是谁都可以像爱卿一样,有机会遇到一个投缘而又完美的伴侣。”
封昊轩说着话时,心里隐隐有几分不痛快。
“皇上想多了,这两者之间是有差别的。”何源觉得有些解释不清,他觉得封昊轩的心似乎有些扭曲,“毕竟她们将来要与皇上一起过大半辈子。”
“我还是不太喜欢女人,”封昊轩摇头,“知道为什么我的父王会英年早逝么?以前有人告诉过我,我父王尚在腹中时,有人对我皇奶奶的饭菜动了手脚,导致我父亲早产,自幼体弱多病,而我皇奶奶在那事之后也是元气大伤,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。所以我不喜欢女人,女人心狠手辣起来,比男人更可怕。”
“皇上还是太小了。”何源直言不讳地笑道,“不要用如此偏执地态度去看待事情,不然整个世界在皇上心中,都会变得狭小而黑暗。”
封昊轩低着头,没人能再看清他脸上的表情。
“我相信你说的。”
*
夜色渐深,距潼关十里处时,天策军停止了行军,所有人原地搭起了帐篷,原地休息一夜。
天策军为了加快行军速度,带到帐篷也是不是厚重保暖的,付清欢便顺势说为了省事,干脆继续在马车上对付一晚上,众人见她坚持,也就没有阻拦,封凉自然也跟她待在了一块。
山谷那边吹来的风冷得直往人骨子里钻,不少士兵围城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圈子,防止好不容易生起的篝火被吹灭。
付清欢吃了几口干粮便没了胃口,凉水更是不想喝,便坐在马车上盯着那个尸体发呆,只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,她就能把尸体仔仔细细瞧个遍了。
封凉下了马车,找封决的那些亲卫打探消息。
马车的缝隙间时不时有冷风钻进来,付清欢把身上的狐裘裹紧了一些。她后来才听人说,这条狐裘,是封凉进山猎到狐狸之后扒了皮做成的,因为封决穿不上,封凉便留着自己穿着保暖,等到付清欢来了之后才给的她。
没想到这个小男生还挺有心。
付清欢想到这里,不由微微勾唇。
马车门被拉了开来,封凉递上了一个水壶,付清欢有些奇怪地接过,却发现水居然是热的。
“刚放在火堆上煮了一下。”封凉面无表情地解释道。
“谢谢,”付清欢由衷地笑了笑,随后仰头喝了几口,一股热流一直暖到心口。
她盖上盖子,刚想再说两句,外面却忽然传来了巨大的骚动,所有的人全都从帐中钻出,紧张地集合到了一起。
战鼓骤然鸣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