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在逞英雄时说的话,并不会考虑太多,等说完了,林暮才后知后觉自己这台词有些过于中二肉麻了点。
但说出去的话,泼出去的水,他是个讲究气势的人,坚持一鼓作气,满腔热血。
孙海在旁边眼角都要比划抽了,林暮看过去还很莫名其妙,直到回过头才发现蒋天河也在。
他之前被跪在地上的三人欺负过,此刻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爽意,压根就没注意听林暮最后那点中二又暧昧的发言。
林暮扭的脖子有些僵硬,他看到了陆戎和陈美花,于是不可控制的耳朵慢慢烫起来。
陆戎没什么表情,他看了一眼被教训得狼狈的几人,才波澜不惊地望向林暮,南方的天气一旦转凉,必将伴随着连续几日的阴雨,陆戎近来不怎么见日光后,肤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回来,愈发衬托得他眉目漆黑,长睫似鸦羽。
因为不晓得他听到多少,林暮便不尴不尬地咳了几声,装作不经意地道:“随便给他们吃了点苦头,以后铁定不敢来触我们霉头。”
陆戎盯着他看了半晌,微不可查地笑了下,他“嗯”了一声,问:“要走了吗?”
林暮当然巴不得马上走,他催着孙海和蒋天河,后者还在拍照片,甚至有些依依不舍。
孙海踢了蒋天河屁股一脚:“走了!”
进了地铁站,两拨人就要分开了,孙海和蒋天河一个方向,林暮只能跟着陆戎祖孙一起回东区。
他一路都挺纠结陆戎刚才到底听到了多少,可始终没勇气问出口,直到出了车门,陆戎突然停下,林暮的身后传来了“滴滴”的关门提示。
林暮站在了月台上,表情有些懵懂:“?”
陆戎转过身来,地铁广播提醒着注意安全,即将发车。
周围有些吵,除了“滴滴”的提示音外,还有铁轨的嘈杂轰鸣。
陆戎张了张嘴,林暮没有听清,他问了一句:“什么?!”
身后的地铁呼啸而过,尖锐的尾音碰擦着,旋转的灯光映在了陆戎清晰的眉眼上。
“我是你的,林暮”他笑了起来,低声道,“我永远都是你的。”
林暮很久之后都还是蒙的,陆戎说完那番话后就当没事人一样,他半途与林暮分开走,美美还与他挥手道别,以至于一直到晚上睡觉前,林暮都坚持不懈地在那想陆戎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,第二天林朝就知道他又去打架了。
【你真是令人不省心。】降温后林朝第一次穿上了羽绒服,她今天没让林燕来送,跟着弟弟一块儿去学校,【闯祸胚子。】
林暮朝她比划:【我又没打输。】
林朝气愤道:【我是怕你打输吗?我是怕你把人打死了!】
林暮:“……”
记过天团群里还有蒋天河发的几张下跪照,看着是挺大快人心的,但曹湛仍旧很担忧。
“你真的没事吗?”他特意出操前来一班门口堵人,“他们打架好厉害的。”
林暮转了一圈,让他看清楚自己,笑着道:“真没事,他们也没那么厉害。”
许一鹭当然也听说了林暮的惊人战绩,他身为一名暗地里敬职敬责的cp粉,真心佩服身为弟弟的林暮为姐姐的“恋情”付出太多。
林暮已经懒得纠正他蒙头磕糖的姿势了,只能寄希望于他早日看清,到时候不要脱粉回踩就行。
出操后校长钟和例行讲话,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的消息,又是阴阳怪气贬损了一顿某些同学逞英雄的行为,不过到最后却是话锋一转,说:“明明人多力量大,还偏要单独行动,打输了就是丢坤乾的脸!”
林暮在底下不屑的撇嘴,嘟囔道:“我不是打赢了吗……”
周围不少人显然都知道说的是他,笑声稀稀拉拉的,高一离得不远,林暮隔着人海回头去找陆戎,对方正巧看过来,两人于是隔着数不清的陌生的脸对上了视线,陆戎似笑非笑的,眼神里却只有他。
临近期末的时候,高二分了文理班,不过对林暮这种重点班的却没什么影响,他们班级百分之九九的学生都选的理科。
蒋天河和曹湛选了文科,林朝最特殊,选文选理都无所谓。
周末的时候林暮仍旧帮着陆戎和曹湛补课,他们四个现在固定搭伙,曹湛习惯性地补到一半就坐不住了,要起来玩,陈美花陪着他一起玩,林暮也不管他们,撑着下巴,手指点着习题册上的题目,让陆戎打草稿。
陆戎半低下头,两人的额头几乎挨着,林暮起初没发觉,认真给他讲题目,直到好几次对方的刘海蹭过他前额,林暮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离的似乎太近了些。
于是讲到一半卡了壳,陆戎等了一会儿,忍不住抬眼看他。
林暮的耳尖发烫,他往后仰了仰,只能从头开始再讲一遍。
陆戎没说什么,听完去做题,林暮偷眼瞧他。
做到一半的时候,陆戎突然没抬头地道:“你别盯着我。”
“……”林暮有些气虚,“我没……你快写。”
陆戎换了张草稿纸,他的笔尖在纸面上磨了半天,似乎有些无奈:“思路没了,你再讲一遍吧。”
林暮只能再讲一遍。
这回陆戎终于自己做完了。
曹湛和美美还在教室里追跑打闹,他们两其实很吵,但并不会怎么影响到两人做题,然而莫名其妙的,林暮讲着讲着总容易分神。
他偶尔会盯着陆戎的袖口看,应该是穿了很久的外套,螺旋口的纹理上粘着毛球,陆戎做题的时候,不握笔的那只手会无意识地捻着,他的十指修长,指甲剪的很干净,指腹上有着干活后留下来的茧。
林暮记得两人十指相扣,掌心相贴的感觉,陆戎的手是粗糙又温暖的。
大概是他盯得过于久了些,陆戎将手放到了课桌底下,他低声问:“还讲题吗?”
林暮回过神,镇定道:“休息会儿吧。”
陆戎抿着唇,轻轻笑了笑。
他最近爱笑了很多,笑容往往都不大,轻的,淡的,藏着欢喜似的,林暮看到他笑了,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。
此时曹湛跑到他们桌边上,指着外头喊:“下雪啦!”
林暮惊讶地望向窗外面。
是小雪,细细绒绒地落着,积不起来,还没落地就化成了水,陈美花趴在窗户上,讲话的时候哈出的气氤氲成模糊的一团,她握着拳头,在窗户上印了个脚丫子,咯咯笑个不停。
林暮看了会儿雪,转头,才发现陆戎在看他。
“要不要出去看看?”林暮问。
陆戎摇了摇头:“不用了。”过了一会儿,他似乎想了些什么,认真地说道,“你比下雪要好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