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说自己给自己释疑了,但不知为何见得荣俊出现,颚敏心中多少也有一丝莫名异样的感觉。
怕荣俊发现,她赶紧垂眸掩去。
心中却疑惑,她知道明思在见荣俊,之所以还让如玉通传并非是想即刻见明思,而是暗示明思事情紧急,让明思快点抽出时间的意思。
她却没想到明思竟然让她进来了。
更让她惊奇的还在后头。
明思微微一笑,竟然直接问她,“得了什么消息?”
颚敏心中一惊愕,抬首见明思神情沉着淡定,又用余光瞥了一眼面上现出几分惊异的荣俊。她定了定神,掏出袖中纸条上前递给了明思,然后恭敬地退到一边。
明思展开纸条,看后淡淡一笑,眸光闪了闪,“果然!”
荣俊闻言更觉疑窦,看了看颚敏又看向明思,蓦地眸光一亮,“你在布局引她!”
明思唇角略弯了弯,颔首轻轻,“嗯。”
荣俊心神一震!
明思看他一眼,未有忽略荣俊那一瞬间的震惊,不过只瞟过一眼便神色如常的垂了眸,“颚敏是诺霞的妹妹,诺霞曾被宝光所用。我们便以此设局想引她出现。不过心中也无多少把握故而也未曾同你说。没想到她真上了钩……”
明思唇畔笑意嘲讽。
荣俊很快将事情理出一个脉络,起身走了两步,“这样说,你那丫鬟怪病一事也是出自你的安排?”
明思一笑点头,“她身边应是有一用毒高手。上回让颚敏给帽儿下毒,信中说是堕胎之药,可实际却是骗人的。那药实际的用途是让人起蝴蝶斑然后沉睡,脉象却看不出异常。她这计划极妙,若颚敏投诚有假,那我势必会让帽儿做出堕胎的假象。她唯一没想到的是我也懂一些毒术,且正好能试出药效。如今她应是信了九分,故而今日才又给颚敏传信,让颚敏想办法引我出城。”
说着,明思将纸条递给荣俊。
荣俊低头一看,纸条上写着,“三日内想办法引人出城。事若成,在角门前槐树上留记。红黄蓝绿四色对应东南西北!”
荣俊皱起眉,缓缓抬首,“你该不是打算真的用自个儿以身作饵吧?”
明思垂眸浅浅而笑,眉梢轻挑,“有何不可?”
荣俊不赞同地摇首,“太过冒险——”说着踱了几步沉吟思索,“眼下也不知她下一步计划如何,若真要做饵,不若用替身,我来安排!”
说罢抬首望向明思。
明思淡定一笑,“不!我已有计划!这一次,要按我的步骤来,总不能事事都被她牵着鼻子走!”
荣俊愕然相望。
明思看着他轻轻笑了笑,说出了自己的计划。
荣俊听完怔忪片刻,迟疑须臾,“你怎知她一定会上钩?”
明思抬了抬眉梢,“因为她恨我的心并不在我恨她之下!我们二人差别的是,她已疯狂而我还清醒。经过上次的事,她应该猜到已经惊动了皇上,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。”
说着,明思唤人拿来纸笔,将地形绘出让荣俊看,“她若存疑也可去打听,我曾去过倒钟寺三回,第二次去时我并未掩藏痕迹。她若仔细打探应是会释疑,那一次也正是我父兄被囚之时。如今这般情形,我去寺中静心也在情理当中。她这种心机深沉之人,若是我一切都在她意料中反倒会让她有些怀疑。不如留一分猜疑给她,还更加可信些。何况,她即便是信,定然也会有后着,断不会轻易就上当。”
荣俊听着也觉有理,见明思这般笃定也是下了决心,心中一沉思,“也好,那就照你的意思。我再遣两个高手伪装侍女跟着你,以策安全。”
明思拒绝了,“不行,她对我身边之人极是熟悉,若有变化她定会警觉。王府的人手有余,我依旧照往常的习惯安排就行。倒钟寺地形三面无路,只有一条路上山,对我是制约,对她同样是辖制!而且此番你非但不能遣人在我身边,最好你当做全然不知此事方为好!万一她在你府中还留有眼线,稍有动静只怕就会惊动于她,对计划却是不利。”
荣俊蹙了蹙眉心,提出异议,“以我同王府的关系,你有事寻我也属情理——为何怕她疑心?我以为此事不寻我,她只怕才会多疑心几分。”
明思看他一眼,微笑摇首,“不,你说错了。我同她虽是生死大仇,但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正是最很你的那人。若我知她八分,她知我也不会在我知她之下。”说着停下,垂下眸光静默须臾才轻声道,“经过上回……我应该多少有几分避讳于你才对。”
荣俊神情蓦地有些滞住。
明思又低声道,“此番乃是心情烦乱故而想静思一番,若此事也告知于你,她定会疑心的……”
明思虽说得轻声但态度却是坚决,且说辞也在理,荣俊只好同意。
接下来,两人将计划的各个可能出现的细节推敲了一遍,最后定下后日出发。
颚敏这日晚间悄悄出府,在角门前的槐树上不引人注目的枝叶间系上了一根细细的黄色布条。
布条方一系好,颚敏正准备离开却忽地又转首过去定睛一看,只见槐树上竟然有一只翠羽小鸟在跳跃扑腾。
颚敏心中生奇,这小鸟怎见有人也不飞走?
再仔细一看,原来小鸟的一只脚被细线拴在枝桠上,不是不想飞,而是飞不动。
为了不打草惊蛇,明思并未让人事先来探查。
颚敏扯着线,将那小鸟捉住。小鸟被人捉住后便极安静,看模样应是训练有素。
将小鸟捉住后颚敏便觉掌心有异,很快便从小鸟双腿间取出一个小小纸卷,打开一看,霎时明了——她一直觉得宝光这计划有些奇怪,原来,四色布条并非宝光真正的通讯方式。
真正的通讯方式是这只小鸟!
颚敏沉了口气,将那黄色布条取下,带着小鸟悄悄回了府。
回房拿出笔墨写下“后日倒钟寺”五字后,颚敏将纸卷绑在小鸟腹部,打开窗户,小鸟随即振翅而去。
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。
荣俊上了马车便沉了神情。
间荣俊神情不同,康全疑惑地问了一句,“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儿?”
荣俊挥了挥手,颇为不耐,却未言语。
康全不敢再问。
一路无言回到太子府,不出康全意外,荣俊又脚步微顿的直接进了鹿园。
康全跟了进去。
荣俊正神色冷凝的站在窗前,听得康全脚步声也未回首,淡淡一句却让康全惊住,“你说,那位置——我若动手有几分成算?”
一刹那惊愣,康全很快恢复镇定,却还是惊疑,“殿下可是说真的?”
不怪他吃惊,分明前些日子荣俊对左柱国之言还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,如今怎一下子就改了主意?
荣俊虽未明言,但使得荣俊要用“动手”这两字的位置,除了那个“位置”外,天下间如何还能有第二个!
康全自是明白。
只见荣俊转首唇角微微一勾,眸光深沉,“原先觉着可有可无不必心急,不过如今局势已不同,也该变上一变了……”顿住垂了垂眸,沉声缓缓,“不但要变,只怕还要快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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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十二日一早,天色还未敞亮,一辆未有标记外表寻常的马车从睿亲王府东面偏门悄悄出发,直向南门而行。
车厢内只明思颚敏如玉三人,赶车的却并非卓都,而是换了另外一个府中的车夫。
马车行出一段后,一辆马车远远地跟了上去。
车内正是卓都同其他两个侍卫。
而昨日,布罗就遣了几个侍卫去倒钟寺踩点并在要紧处布了防。
一切安排虽低调却是防卫森严。
车厢中,明思神情沉稳镇定,颚敏同如玉却有些心肝儿“噗通噗通”地紧张。
明思睁开眼朝两个丫鬟一笑,“你们若这个样子下车,便是我也会疑心。”
如玉咽了口唾沫,“王妃,咱们布置得这样周全,她能上当么?”
她是昨晚才知晓一切的。在听闻的那一刻,她实是震惊过甚。
她们几人日日在一起,平素也没看出什么端倪,哪里想到明思同颚敏竟然早早就布下了这样一个局!
听得她的发问,明思垂眸淡笑,“若我门户大开才是真正反常!她既然让颚敏引我出城,想必心中也早有数种计划应对。无论她是否有动作,咱们都当若无其事,本来该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就是。颚敏——”
颚敏闻声点了点头。
“如今你是关键,一定要沉住气,让自己入戏。”明思朝她微微一笑,“即便这次她未入局,只要她未曾怀疑,那下次就还有机会!”
颚敏深深呼吸一口气,镇定下来,“奴婢省得!”
马车不疾不徐行进,终于于傍晚前抵达了倒钟寺所在的山脚下。
明思三人戴上帷帽下了车,朝蜿蜒向上的山道望了一眼,提步上山。
卓都几人一身百姓装束,远远地在后面警惕地跟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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