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思见这两人说话果然不同旁人的熟稔,心下一笑,也不插言,只看着两人说话。
可荣烈陪着荣俊坐了一下午,此番见明思回来,哪里还搭理荣俊,看向明思,语声温润,“饮了酒?可是醉了?”
明思虽是漱洗过,可中午饮得不少,此际多少还留着一丝酒味儿在身上。
见荣烈看出来了,想着荣俊也不是外人,明思也不遮掩,抿唇笑道,“今日蓝星蓝灵两家都齐了,被这两丫头挤兑着多喝了几杯,后来便在师傅那儿歇了一觉才回来的。”
荣烈轻笑,“方师长可还好?”
明思点点头,抿唇而笑,“她们都挺好的。鸿翼和蓝灵家的两个孩子也去了,牛牛高兴得紧。”想着两人说话冷落了荣俊便又看向荣俊,客气道,“今日不知太子来了,倒是怠慢了。”
荣俊回道,“十七婶客气了。”
“他也算不得什么客人,日后你便知晓了,这小子叨扰的时候多着呢。”荣烈噙笑瞟他一眼,“同他客气作甚?”
荣俊也笑了起来,“既是十七叔这般说了,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这般一打趣,三人都笑了起来。
坐到这个时候,天色已薄冥,也差不多该晚膳了。
明思原本打算让他们叔侄二人用膳,自己回主院用膳,荣烈却出言让明思留下一道晚膳,言都是一家人不必客套。明思想着也无妨,算起来,她也是太子的长辈,那些规矩倒也无妨,遂吩咐帽儿让人将晚膳送到青竹偏院。
晚膳有酒有菜,自然是丰盛之极。
明思只喝了荣俊敬的一盏酒后便未有再饮,席间只偶尔应上一两句话,大多时候都是听荣烈荣俊闲聊旧事。
一顿晚膳下来·明思倒是知晓了不少那些个王爷皇子的癖好糗事。
荣俊口才极好,是个聊天的好手,无论什么话题从他口中说来皆是别有一番趣味。
用完了晚膳,将席面撤下·又送了下酒的凉热菜上来,两人继续饮酒。明思有些精神不济,荣烈便让她回院子去歇着。明思也不强撑,遂含笑同荣俊交待了一声,退了下去。
待明思离去后,荣俊笑看荣烈,“昨日回来便听说了十七婶的事儿·外间都说十七叔待王妃情意非比寻常,我原是不大信的。可今日一见,才知传言还犹为不及。”
荣烈挑眉懒懒噙笑,替两人斟酒,语声淡淡,“她和那些个女人不同。”
荣俊垂了垂眸,抬眸含笑,“确是。”又顿了顿·“若非寻常又岂能让父皇同你都另眼相看,不过若说你是在雪山对十七婶动了意思,我可有些不信。”
荣烈也知此事瞒他不过·闻言笑道,“的确算不上,一开始皇兄也是清楚的,我最初的确是存了利用之心。你走之前应也知晓你父皇的打算,正好遇上她拿了我的玉佩入宫,我便利用逼迫了她。”
话没说透,但荣俊自然是明白荣烈的意思,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,“那她也着实不容易。那秋池——”说着,看向荣烈·眼带好奇。
荣烈却垂了眼帘,端起酒杯后才抬眼看向荣俊,“此事皇兄心里也是清楚的。”一顿后,勾了勾唇,“她虽念及旧情,于大事上却是心中有数。秋池的确是见过她·不过她也劝说他放下仇怨。若非是有人报信,秋池早已远走他乡,再不复返。
荣俊一怔!
“可是奇怪你父皇为何未怪罪她?”荣烈饮了一口酒,看向荣俊噙笑淡淡。
荣俊微微点头。
荣烈笑了笑,“那是因你父皇看明白了她。她这个人性子极软,你若待她有一分好,她便会记你十分。若是她对秋池绝情绝义,又岂会记下旁人对她的恩情?皇兄心里清楚着呢,不过皇兄的这份情,我自然也是记着的。”
荣俊了然颔首,停顿须臾,忽地露出些迟疑,“我府上那个……同十七婶可是往昔有些恩怨?”
荣烈一听便明了,看来荣俊是知晓了京兆尹报信之人的身份了。遂挑眉讥诮一笑,“你府上那个你还真得小心些!据我知晓,明思同她非但无怨,还救过她的性命。至于她为何同明思过不去,问题恐怕是在她自个儿身上。这女人心思太过狠毒,你玩玩儿也就罢了,其他的么,你可要多掂量掂量才是。而且”荣烈瞥了他一眼,“这女人手里是沾过人命的,你如今膝下犹虚,若他日有了子嗣,这女人你可得看紧些。”
荣俊听得一愣,蹙起眉心,“人命?你是说,她亲手杀过人?”
荣烈颔首,顿了顿,将当年明汐杀灭口嫁祸郑书远的事儿简略说了,言毕,淡笑道,“你当司马陵为何不碰她?那是因他早已知晓此事。他那人最是心高气傲,之所以肯大婚不过是为了那亲政之权。若非这后头的事儿,待司马陵一旦掌了权,只怕这头一件便是废了这女人!”
荣俊皱起眉头,“你何时知晓的?”
“看我作甚?”荣烈懒懒扫他一眼,“我也是这后来才知晓的,你当我是故意塞这么个女人给你?就算我是,凭你的本事难道还拿捏不住一个女人?好了,时候也不早了,赶紧回吧。”说着便起身。
荣俊似无奈一笑,起身叹气道,“若是往昔,你我今日定是通宵达旦—可惜啊······”一面说着一面摇首而笑。
荣烈笑而不语。
说归说,荣烈还是将荣俊送到了马车跟前,待荣俊上了车,马车驶动后,荣烈才回转。
望着荣烈的背影远去,荣俊放下车窗帘,身体朝后一靠,闭目养神。
见荣俊脸色透着酒意,康全倒了一盏茶递给荣俊,“殿下喝茶。”
荣俊睁眼接过,饮了一口,垂了垂眸,忽道,“你回去吩咐麻三,我要睿亲王妃的资料,愈详细愈好。”
康全闻言一愣。
“没想到她竟然是十七叔的女人。”荣俊轻轻一笑,“难怪查不到——”
康全蓦地惊住,“殿下,你是说苍山头人的······是睿亲王妃?”
“嗯——”荣俊颔首,又悠悠长长地出了口气,语声淡然,“让麻三放机灵些,此事除了你,不可让第四人知晓!我那十七叔的脾性你也知晓的,如今这睿亲王妃是他心尖上的人,不可让他发现咱们私下查探。”
康全赶忙应下,却又疑惑,“那殿下为何?”
听荣俊的语气也不像是有猎艳之心,即便最开始荣俊兴许有些兴趣,但既然那女子是睿亲王妃,那荣俊也断断不会为着一个女人同自己亲叔叔翻脸。可若没别的意思,为何还要私下查探呢?
而且,凭着康全对荣俊的了解,荣俊此际知晓了那女子的身份后,似乎并未减弱对她的兴趣,似乎隐隐地还有一种兴奋感······
康全心里有些打鼓了。
太子殿下心里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?
荣俊这一夜召了闽侧妃侍寝。不过侍寝后,荣俊便让闽侧妃回了自个儿的院子,让她好生照顾小公主。听得荣俊的这一句温言,闽侧妃一扫心头失落,温顺应下,欢天喜地的退下了。
荣俊沐浴更衣后未有留在主院,而是去了鹿园。
在他离京前,那幅《苍鹰图》便挂到了鹿园的寝房中。
望着墙上的《苍鹰图》,荣俊陷入了思绪。
康全猜得没错。也许在最初那一眼中,他的确对明思起了些男人的心思。可后来知晓明思已婚的身份,又知她是苍山头人的外甥女后,他便歇了心思。
世上女人何其多,以他的身份,实无必要为一个女人去惹上麻烦。并非他畏惧麻烦,而是觉得无此必要。
可后来听到了那两支儿歌后,却是不同了。
荣俊是兴奋的!
就好像一个人孤独了许久,忽然听闻乡音一般,让他蓦地震惊而喜。若只是一支曲子也许还是巧合,可两支曲子,他便能断定,在这个世界上,他并非唯一。
那个女子即便不是跟他同身份,那至少也是认识这样的人。
一年多以来,从在大汉太子的书房中看到这幅画开始,他便一直在猜疑—她是不是也跟他一样,用另一个身份重生到这个世界了。
他对书画并不擅长,也看不出什么笔法画风。
可他却清楚,即便两幅同样画鹰的画,也没有可能布局全然相同,甚至连礁石的形状都画得一模一样!
荣俊肯定自己没有记错。
葬礼过后,他的心情并不愉快。那天夜里的那一幕,总在脑海中浮现,她在最后一刻的绝望过后,她竟然露出了一抹笑意。似乎是讥诮又似乎是解脱,她就那样飘忽地笑着,缓缓地收回了她伸向他的
那夜过后,他一直失眠,闭上眼便是那一幕的场景。
而形容憔悴的他也得到了外界的声援和同情,葬礼办得很风光,也很顺利。
直到葬礼过后,他才慢慢稳住了些情绪,第一次的走进了她的卧室,她的书房、她的画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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