厅中众下人们赶紧拜倒在地,明汐目光在厅中一扫,笑道‘不必多礼,都起来吧。”
说着迈步款款而入,朝秋老夫人颔首见礼之后,明汐走到老太君跟前,笑道,“汐儿回府听说老祖宗来看六妹妹,汐儿便也来看看。”
老太君笑着道,“你这丫头——快些坐下吧。”又看着秋老夫人,“都是一家人亲眷,亲家母无需客气。”
面上虽是笑着,心下却不禁蹙起了眉头。
明汐明雪在老太君下首依次坐定,秋老夫人也回了座,青衣奉了茶上来。
明汐笑道,“本宫此番不请自来倒是失礼了,还望秋老夫人和秋将军莫要介怀才是。
秋老夫人自明汐明雪来后,神色便有些不定,心里不免有些惴惴。
此刻闻言也只强笑道,“太子妃娘娘、侧妃娘娘都是贵人,平日请都请不到,何来介怀之言。太子妃娘娘客气了。”
明汐抿唇一笑,望向明思,带了些意味,“方才我好像听得六妹妹说休书—可是我听错了?”
看着明汐出现的那刻,明思的心就沉了沉。
秋老夫人的惊疑神情她看在眼里,可她比谁都清楚,明汐绝无可能是来援助她的。
今日之事,只怕不能善了了······
秋老夫人仔细地看着两人的神情,渐渐若有所悟,唇角慢慢浮起一抹几不可查的笑意——果真如她所想,真真是天助也!
明思神情虽依然平静·心下却渐渐发紧。
此刻的情形真正是四面楚歌!
秋老夫人的用意已经明显——无论自己认不认,她都不会让自己轻易脱身!
她要逼自己接受那道平妻懿旨!
可这众目睽睽之下,自己若真是接受了,那就等于承认自己德行有亏!
没有理会明汐的话,明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抬眸看向秋池,“阿敬,你可信我?”
秋池只觉此刻脑中一片混乱,他完全没有料到他寻回明思后会是这样的场面。母亲的咄咄逼人·下人们的证词,明思的不肯解释···…一出又一出,让他应接不暇。
他望着明思,眼中满满纠结复杂,“我——”
他的答案没有能说出口。
“池儿!”秋老夫人腾地打断,语声严厉,“家风不辱!娘没有给她定罪,娘已是留了脸面!北将军府绝无可能没有嫡子传嗣!娘原本怜惜你待她一片真心,想着她若能为你着想一分,即便容不得他人·自己一家的姐妹难道还容不得么?可她却说不能!如今人证皆在,她却连片言也不能解释,她将你置于何地?当着你祖父的牌位,你说,你将娘和北将军府置于何地?”
秋池面色一僵,说不出话来。
厅中再度寂静凝滞。
明汐凤眸一闪,忽地轻声笑了笑,“秋老夫人,本宫来得晚,未知详细。秋老夫人不妨同本宫说说·这究竟怎么回事?我六妹妹何处犯了不是?”
秋老夫人看了明汐一眼,垂眸片刻,“太子妃娘娘既然垂询·臣妇也不敢隐瞒。”顿了顿,遂将事情说了一遍。
待秋老夫人说完,明汐轻轻地“哦”了一声,眸光微微一闪,怔了片刻,望向明思,“六妹妹?”
唤了一声便顿住,面上却是忧虑的欲言又止·貌似担忧关怀。
明思只静静地看着秋池·眸光似隔了千山万水一般深幽,终至淡然无波·“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。若有证据,只管拿出定罪便可。”
秋池蓦地心房紧紧一缩·心慌地上前一步,“明思——”
“你也要逼我解释么?”明思轻声道。
秋池顿时僵在原地,他想说,他不是这个意思,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,他也说不出。
只是心慌脱口而出,只是想伸手捉住她。
明雪微微蹙眉,目光转向堂前,看到退到秋老夫人身后的田妈妈,神情忽地一怔!
察觉明雪神情有异,明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蓦地惊异,“这手炉从何而来?”
田妈妈一愣,低头看了一眼,“这是—”
“这是笙儿落下的。”老太君淡淡出声,“太子殿下赏了你笙弟,你笙弟粗心,忘在了你六妹妹处。”
明汐眼底异色闪过,虽没有做声,心里却浮起一丝不对劲。
笙弟嫌此物闺阁气太重,从不喜用手炉······
垂眸片刻,眸光几转,她抬首一笑,“方才在外面拿着包裹的那几个丫头是怎么回事?”
秋老夫人听得一怔,垂了垂眼睑,心中忽地一亮!
这贱人被自己逼成这样都不肯开口定然是心中有虚,方才收拾了东西要走,想必紧要的东西都在身边······
遂心中一喜,抬眼起来望着老太君缓声道,“今日之事老太君也都见了。我北将军府也算得是仁至义尽,我也不想损了我们两府的交情。如今,只请老太君给个话儿,总不至让我北将军府步步退让。”
老太君眸光复杂地看了明思一眼,心底暗暗叹了口气,“此事老身做主了。既然六丫头身子有碍,子嗣为重,咱们两府便再结一层亲,也算是喜上加喜。”
秋老夫人看了一眼垂眸的明思,“老太君果然通情达理——太子妃娘娘和侧妃娘也在,话既是到了这般,我也不多说了。
可这尊卑礼数还是得论,”顿住淡淡一笑,“儿媳方才口口声声都是‘秋老夫人,,这规矩,我北将军府可是容不得的。”
说完,便端起了茶盏来喝。
老太君看了一眼,垂眸复抬起,看向明思,噙笑慈蔼,“六丫头,都是一家至亲,就莫要犯倔了,快给你娘斟茶赔个不是。”
斟茶赔不是?
明思垂眸讥诮一笑,自己跪天跪也不会跪这个心理变态的恶毒女抬眸起来,却是柔柔笑意,“秋老夫人既然这般大度,舍不得我这个儿媳,想必这茶敬不敬也是无谓。那我就先回房了,诸位还要商议喜上加喜的亲事,我就不耽误大家的正事了。”
言毕,不顾众人愕然惊异,含笑盈盈一礼,转身便走。
秋老夫人一呆,“嚯”地站起,“你给我站住!”
明思充耳不闻。
看着明思的背影,秋池忽地灵台清明,上前一步拦住秋老夫人,语声压抑痛绝,“娘,够了!什么平妻偏房,我都不会再要!”
“你说什么?”秋老夫人怒声,“你究竟要认不认我这个娘!”
明思脚步一顿,轻盈转身,微微一笑,浅笑莞尔,“秋老夫人,这个问题不是这样问的。你该问,若是我同你掉到河里,他会救哪一个?”
众人惊愣,明思再一笑,却是看着秋池,眸光晶莹纯净,轻声道了三字,“太迟了!”
众人不明,秋池却是如遭雷击,身形僵住!
秋老夫人呆滞片刻,“你,你胡言乱语些什么?”
明思看着她笑,认真地点了点头,“放心,我不需要让人救,我会水。”顿住,看了看,“诸位慢聊,容明思告退。”
秋老夫人死死地盯住明思,盛怒之极!
这个女人!这个女人!到这个时候,竟然还笑得出来!
伸手一推秋池,“你进了我秋家的大门,就是我秋家的人!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么?你心中无鬼为何不敢解释?田妈妈——给我把外面那三个丫头带进来!我倒要看看,我寻不寻得到证据!”
明思蓦地停住脚步!
田妈妈应了一声,将手炉递给云芳,便快步朝外行去。
只片刻,帽儿三人便被带到堂前。
明思吸了一口气,转身过来,直直地看着老太君,一字一顿,“纳兰侯府的小姐可杀不可辱!”
今日种种,莫说是秋池,就算老太君也是万万没有想到。
直到今日,老太君似乎才真正识得了明思的真面目。
不管如何,明思既然这般说了,她也断断不能让人搜明思的物件。
何况,这六丫头一直不肯解释,只怕除了傲气,还有隐情···…
垂了垂眸,老太君正当想开口,明汐却抢先一步,轻声缓道,“秋老夫人莫非是想查看六妹妹的物件?”顿住颔首,“虽有不当,不过也好,我纳兰侯府家的小姐素来品端行正,查验仔细了也正好还六妹妹一个清白。”
见明汐神色一动,明思便知要遭。
包裹里除了自己写的段子,还有明柔送的田产地契,白玉楼加盟得来的那五十多万两银子,还有司马陵给的那白玉牌······
田妈妈见明思不语,仲手朝帽儿探去,帽儿死死抱紧手中的包裹,退后一步,“你走开!”
秋老夫人冷冷一笑,“太子妃娘娘的话,你这贱婢也敢违逆么?”
此时此刻,她已经全然断定,这个太子妃同明思定然是仇怨不浅。
自是有恃无恐。
秋池蓦地抬首,语声冰寒之极,“田妈妈,少夫人的东西也是你能碰得的?”
田妈妈一僵,无措地朝秋老夫人看去。
秋池转身看着秋老夫人,语声却是淡漠,“娘若还想认我这个儿子,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。”
秋老夫人被秋池语中的疏离惊住,呆怔片刻——
“老夫人,将军!”
就在这时,门房的声音又急急传来,秋老夫人回神,定定看了一眼秋池,暗暗吸气转首,冷冷看着门房,“什么事儿?”